後記：一切只能如此，但永不停止創造
節選自西楠詩歌/攝影集《一想到疼痛我便想起我的小腹》後記
文/ 西楠 這本詩集涵蓋了許多年的寫作。裏邊兒最早的詩歌寫下時，我還在念大學。那時無知無畏、肆無忌憚、精力無限。年輕到底好。到了近兩年，基本在和自然環境作鬥爭，比方“倫敦今天又下雨了”一一就這樣雞毛蒜皮的一件小事，足以影響一整天甚至連續幾天的創造力。客觀事實如此。大概每個人總有著這樣那樣的難以啟齒吧。
這本詩集是差強人意的。它無法令我自己滿意。在校對、完善詩稿的過程中，我讀著自己寫下的句子，感到其中時而急切，又使得這樣的差強人意增添一層幼稚色彩。 可無論如何，我欣慰於此書中所呈現的自我成長（或是“經歷”）：最初的宣泄、有時為賦新詩、尋求文字華麗，中期的憤怒、反叛與抵抗、徒勞地追逐著所謂“自由”…… 到此時，終開始嘗試，去丟棄不必要的價值評判，嬰兒般蹣跚地學習：去認同這個世界及生活本身。我努力使自己從每一天無窮無盡的疑惑中解脫出來，盡管這或許是個永遠無法抵達的目標。 除自然環境之外，我確是在盡力抵抗著這個世界。這並非是說這個世界有多麽糟糕（事實上，我越來越難斷定所謂“好”與“壞”），可它畢竟沒有符合我的幻想。寫作初期會想：有一天，我的文字要抵達那麽那麽多人，產生那麽那麽深遠的影響……很久以後看來，大約許多寫作者都不得不接受某些可能存在的局限性，畢竟，世界比我們的幻想更復雜，比它看上去的樣子，更難以配合。 而如今我已確信，很多時候，孤獨的寫作者們不過是為了那一、兩個真實存在的“有緣人”而寫。在那些轉瞬即逝的特殊時刻，“有緣的”我們已有片刻心領神會，如此，我寫下的這些無甚新意的冰冷文字也有了瞬間有效的可能。 此書中還包括了近百張我隨手拍下的影像。有人說，一張簡單的照片卻可呈現人們對於生活及這個世界的態度。那麽大約，我的“態度”就在其中了吧。有意思的是，寫下這些詩歌時總是思考太多，下筆太難，難以取悅自己；但在按下快門記錄這些影像的瞬間，我卻想得很少。書中所有照片幾乎全部攝於自己精神狀況最糟的兩年當中。詩歌或是攝影，意識清晰或模糊一一我無法知曉其中的哪一個自己更符合這個世界的期待。但無論如何，它們都在這裏了。
還有那些待我耐心、寬容，關愛著我的人們一一我有時和親密的夥伴們開玩笑：若不是有你們在，我可能已經死了一一他們使我在最艱難的境況下沒有忘記寫作，使我意識到“創造”本身（而不僅僅是“獲得他人認可”）於我而言非比尋常的意義；他們使我無論如何不曾停止真實地去愛、去追尋自由。 年少時聽長輩們訓導，以為世界生機勃勃、人們永遠幸福快樂。如今長大成人，方知時常事與願違。那天友人Jacqueline 說：“生是創造。死是停止創造。唯有創造可以用來對抗生之荒謬。” 那麽也許，這便是我 “寫下去” 的意義之所在：是接受 “一切只能如此”，然而，永不停止創造。 至於，我親愛的讀者們，對你們不再多言。你們的存在本身，已是對我莫大的安慰，否則這本煞有介事裝訂成冊的詩歌集不過寫作者一人自娛自樂的廢話集。願你們已從我支離破碎的囈語中尋得片刻安慰。 （節選自《一想到疼痛我便想起我的小腹》後記）
